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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理寺卿的小锦鲤 第20节

含光国覆灭于镇北将军之手,世子清缴了国库,押送俘虏回京。而如今世子身中奇毒,中的还极有可能是出自西南的蛊毒,这一切断然不是巧合。
  阮秋色忧心忡忡地问:“难道是含光国余孽未消,前来报复?”
  “不可能。”卫珩答得毫不犹豫,“含光民风悍勇刚烈,宁死不降。当年一战,几乎战至了最后一人。国君国后双双自刎宫中,王公贵族全员殉节。当年押送回京的俘虏只余一人,便是含光国的公主。”
  “那公主现在何处?”阮秋色眼睛亮了亮。
  卫珩顿了顿,才道:“死了。”
  “裴昱班师回朝的第七日,她跳下城楼,摔死了。”
  ***
  鼓楼的钟声敲了二十四下,便到了府衙散值的时间。
  自傅宏走后,卫珩便一言不发地看着案头的画稿和那方带血的巾帕,陷入了沉思。
  阮秋色坐在一旁,等着他提和现场有关的问题,却一直没等到他开口。
  她坐得有些无聊,又不敢打扰他,听到了酉时的鼓声,才观察着卫珩的脸色,小声问道:“王爷,那我去与云芍一起用饭了?”
  卫珩骤然被打断了神思,怔了一瞬。
  他还没作答,时青便上前说道:“云芍姑娘的饭食半个时辰前就送过去了,此刻应该已经用罢了。阮画师不妨留下来和王爷一起用晚膳?”
  “可以吗?”阮秋色有些犹豫。今日的卫珩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,她不是很想留下来往枪口上撞。
  “传膳吧。”是卫珩的声音。
  大理寺食所的菜色不比宁王府里精致,但给大理寺卿的晚膳配额,还是十足丰盛的。
  阮秋色看着侍从将菜一一端上来,觉得有些不自在,悄悄对时青讲:“时大哥,要不我去食所跟你们一起吃?我总觉得……”
  时青将她拉到一边,压低了声音:“阮画师,我们王爷查案的时候总不愿按时用膳,今日得亏是同你一起,他才想得起来晚膳的事,你就陪他一起吃吧。”
  他顿了顿又说:“王爷查案时劳神,我便吩咐厨房炖了江南新贡的刀鱼,开春头一茬,十分鲜美,阮画师就不想尝尝吗?”
  阮秋色有点动心。她听说过刀鱼味美,还有补脑的功效,可惜金贵的很,加上京中并非产地,平常是吃不上的。
  说话间侍从已经端上了一口砂锅,似是刚离火,丝丝缕缕的白汽从砂锅盖子上的小孔溢出,满屋子都溢满了鲜味。
  阮秋色坚定地坐了下来。她抬眼去看卫珩,饭菜的香气对他丝毫没有影响,仍是沉浸在思考中的样子。虽然在饭桌前落了座,但也没有动筷的意思。
  “王爷,那我就先开始吃了?”阮秋色试探着说了一句,见卫珩没有反对的意思,便兴冲冲去掀那砂锅的盖子。
  那鱼汤盖着盖子尚且这样香气四溢,揭了盖子一定会鲜掉舌头的。
  “啊,”她手刚碰上锅盖,突然一声惊呼,“好烫!”。
  那砂锅厚重保温,加上刚离火不久,盖子才掀了个口,滚烫的蒸汽便扑在阮秋色的手腕上,烫得她嘶了口气,锅盖也落了在桌面上,“当”的一声响。
  卫珩一惊,抬眼看她,才发现她抱着手腕一脸痛色。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,想也没想,拽着她那只胳膊就往外走。
  议事厅外的院落里存着两个水缸,是为防火患用的。卫珩将阮秋色被烫到的手腕按进水缸里,才盯着她蹙紧的眉头,冷声说了句:“你还能不能更蠢一点。”
  那缸里的水冰冷刺骨,倒是缓解了几分痛意。阮秋色委屈巴巴:“我哪知道那汤烫成那样。”
  手腕在水里浸了一会儿,觉出点冷来,阮秋色挣动了几下,便想把手抽出来,却被卫珩横了一眼:“蒸汽烫伤,比火还麻烦,老实泡着。”
  “知道了。”阮秋色扁着嘴应道,想了想又补上一句:“王爷先松手,我自己也可以泡的。”
  卫珩似是才觉察到自己仍握着阮秋色的小臂,赶紧松开,将手背到了身后,不自在地握成了拳。
  阮秋色又在水里浸了一会儿,感觉手腕上痛意淡了许多,便拿出来甩了甩腕上的水。自己看着伤处,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,便伸到卫珩面前:“王爷您看,现在好些了吗?”
  女子腕上的肌肤最是细嫩,白生生地伸在他面前,连青紫色的细小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。只是现在这截手腕上烫出了一片红痕,卫珩看着,觉得那股熟悉的不适感又来了。
  这不舒服的感觉在他心里盘桓了一天,看到那贺兰公子之后,更是愈演愈烈。即使专注于案件,也觉得心底深处暗含一股郁气无法纾解。
  等等……
  “好些了吗?”阮秋色见他没有反应,又把手腕在他面前晃了晃,却被卫珩一把握住了。
  他目光定定地凝在她腕上,瞧得无比认真,无比专注。
  “王爷?”阮秋色心脏漏跳了半拍,迟疑想抽回手,却不敌他的力气,只好轻轻叫了他一声。
  “我知道了。”卫珩仍盯着她手腕,眼里却生出些跃动的喜色。
  “知道什么?”阮秋色的呼吸放慢了些。
  卫珩吸了一口气,对上她迷惑的眼睛,沉声道:“我知道秦桂枝一家是怎么死的了。”
  第25章 醋了 “本王的不悦是阮画师造成的,”……
  二月初的风仍然有几分凛冽,阮秋色浑身瑟缩了一下,目光落在还被卫珩攥着的手腕上,一时有些愣住了。
  半晌,她才怔怔地问道:“怎么死的?”
  卫珩没有立刻回答。他挥手叫来了院内当值的差役,沉声吩咐道:“去叫时统领,让他把秦桂枝身上的证物都带过来。”
  说罢才看向阮秋色,语气比方才轻快了些:“进去吃饭吧。”
  只一盏茶的工夫,时青就带着一个被封存的小箱屉来到了议事厅。阮秋色与卫珩已经吃了些菜,只那锅鱼汤在卫珩的坚持下,又扣上了盖子温着。
  秦桂枝身上的证物不过衣裳一套并些女人的钗环首饰,她身为厨娘,平日里不能如何打扮,但头上一钗,腕上一镯,都是成色上佳的金饰,镂刻成了缠枝并蒂莲纹,虽然看上去有些年头,倒也是十分精致的。
  “王爷就别卖关子了,”阮秋色看过了证物,也无心再吃下去,急急问道,“秦桂枝一家到底是如何中毒的?”
  卫珩却只盯着那镯子道:“本王记得,这镯子昨日是戴在秦桂枝右手上?”
  阮秋色想了一想:“没错,是右手。”
  “可桌上的筷子,也是放在碗的右边。”卫珩接着道。
  “那又怎么样呢?”阮秋色有些不解,“只能说明她惯用右手啊?”
  “一个惯用右手的厨娘,怎么会把镯子戴在右边?做起活来不费事吗?”
  阮秋色细细回想了昨日她看过的尸体,突然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什么:“她左手腕上,有一点点红痕,很淡,我昨天没有在意。”
  她看着自己方才被烫红的手腕,恍然大悟:“难道也是烫伤?所以才将镯子换到了右手?”
  卫珩凝眸不语,阮秋色接着道:“可这又与她一家被毒杀有什么关系呢?”
  “蒸汽。”卫珩道。
  他让时青揭开了砂锅的盖子,白色的雾气混合着鱼汤的香气,缓缓升腾到了空中。
  “秦桂枝一家,就死于做汤时的蒸汽。”
  阮秋色似乎明白了一些,又还差那么一点,就听见卫珩说:“凶手把毒淬在这镯子的缝隙里,做汤时蒸汽升腾,凝在镯子上,又落进了汤里,就成了毒杀秦桂枝一家三口的元凶。”
  “原来是这样!”阮秋色听明白了前因后果,轻呼出一口气。
  她面上不禁带了些喜色,晃了晃还有些红肿的手腕:“看来我这伤没白受,到底是给了王爷破案的灵感。”
  卫珩不着痕迹地将视线避开了她手上的伤处。
  “喝汤吧,”他淡淡道,“刚才不是急成那样。”
  阮秋色看着那砂锅里炖成乳白色的鲜美鱼汤,仍在冒着蒸腾的热气。昨晚秦家三口蜷缩在地的惨相突然涌入脑海,她顿时什么胃口都没有了。
  她讪讪地笑了笑,问卫珩:“那王爷下一步打算怎么办?”
  案情有所突破,卫珩的心情好了许多。他自己动手盛了碗鱼汤,才不紧不慢地回答:“查那镯子。”
  阮秋色没立刻明白,细细想了一回才觉得了然:“秦桂枝珍惜这镯子,才会忍着做事不便也要戴在右手,必不会让那凶手把镯子拿去慢慢下毒。所以凶手必须准备好一个一模一样的毒镯子,在她眼皮底下换掉。是不是这样?”
  卫珩看着她掩饰不住小得意的神情,破天荒没打击她,一边喝汤,一边点了点头。
  阮秋色长出了一口气:“这凶手行事还真是小心,若非遇上王爷,兴许就真的逃出法网了呢。”
  “小心?”卫珩低笑一声,“秦桂枝烫伤左手,晚上又做了费事的丸子汤,你觉得这是巧合?”
  阮秋色不明就里地点点头,又觉得不对,连忙摇了摇头。
  卫珩淡哂一声: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,若有人非要促成巧合,就只能露出马脚。”
  他接着道:“从镯子查起,只是因为这样比较快。”
  ***
  派去贺兰府上的暗卫很快就来回报,秦桂枝的金簪金镯果然是当年被发配出府时的补偿。
  贺兰家行事严谨,账目亦是滴水不漏。那镯子是出自京中老字号凤翔楼,是贺兰家的产业。给秦桂枝的原是一对,前两年她家中逢丧,便将一只镯子拿到当铺当了五十两。
  那当铺也是贺兰家的产业,很快就传回了消息,几个月前,那镯子已经被人赎买走了。
  “谁买走的?”卫珩问。
  暗卫垂首道:“是莳花阁里水芝姑娘的丫鬟。”
  去莳花阁的路上,阮秋色还在感慨:“贺兰家可真是有钱啊,绕来绕去,都绕不开他们家里的铺子。”
  她不提还好,听到“贺兰”二字,卫珩又觉得心里一阵不适。
  阮秋色浑然不觉他神色有异,回想起自己昨日在车上对卫珩慷慨激昂地控诉贺兰舒,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:“那贺兰公子也不像我昨日说得那样过分,是个……”
  她想起贺兰舒和煦的笑容,也笑了笑道:“挺温柔的人呢。”
  卫珩一直闭口不言,阮秋色回过神来,察觉到他嘴角紧绷,眼神不善,隔着面具也能感觉到他满面阴沉。
  她歪头看他,有些不解:“王爷,这么快就查出了凶手,您不高兴吗?”
  他高兴什么高兴?
  卫珩觉得胸腔里有一股浊气奔涌不止,尤其是她方才说那贺兰舒“温柔”,他立刻便能想到早上在大理寺院内,贺兰舒伸手去摸她脸的样子。
  他真想戳着阮秋色脑门让她清醒一点:那叫什么温柔?那才叫轻薄!
  他好心好意救她,反被她误解怪罪,这贺兰舒行止轻浮,倒成了温柔?
  这是什么道理?
  卫珩瞟了阮秋色一眼,突然一本正经道:“本王的确不悦。”
  阮秋色眨了眨眼,不知道又是什么惹到了他。
  “本王的不悦是阮画师造成的,”卫珩接着道,“阮画师若是有点良心,就该想办法让本王高兴起来。”
  阮秋色觉得他这话说得好生霸道,但又忍不住好奇地凑上前问了句:“如何就是我造成的?”